一下,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复杂难明的阴霾。
他不再理会阶下的怒骂,缓缓踱步,走到被两名甲士死死按跪在地的袁绍面前。
昔日的四世三公,天下楷模,此刻形容枯槁,眼神空洞,仿佛被抽走了所有魂魄。
华丽的锦袍沾满尘土与暗褐色的血渍,狼狈不堪。
“本初,”曹操的声音低沉而平静,听不出喜怒,“事已至此,你可认罪?”
袁绍缓缓抬起头,那双曾经睥睨天下的眼眸,此刻只剩下死水般的平静和深入骨髓的疲惫。
他看着曹操,嘴角扯出一个极淡、极苦涩的弧度:“胜者为王,败者为寇,自古皆然。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。你我之间……何须多言?”
“只是……袁某万万不曾想到,昔日跟在我身后、需仰我鼻息的……曹阿瞒,竟会是亲手送我上路之人。”
“阿瞒”二字,如同两根冰冷的针,刺入曹操耳中。
他脸上那点强装的平静瞬间崩裂,一丝被戳破心事的尴尬与愠怒浮上眉梢,旋即又被更深的冷酷压下。
他深吸一口气,声音陡然转冷:“此乃……天意!天意在我,你……唯有一死!”
说罢,他猛地转身,目光扫过阶下被缚的袁氏文武,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掌控生死的威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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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尔等听着!袁绍倒行逆施,罪无可赦!然你等若能迷途知返,效忠曹某……既往不咎!一律免死!何去何从,尔等自决!”
阶下瞬间一片死寂,所有人的目光,无论是水玲珑、宁不凡,还是曾经依附袁绍的盖英雄,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一个人身上——郭嘉,郭奉孝。
盖英雄排众而出,走到郭嘉面前,神色复杂,拱手低声道:“奉孝,大势已去……袁公……无力回天了。曹公雄才大略,求贤若渴,何不……”
郭嘉一直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,他的脸上没有愤怒,没有恐惧,只有一片近乎澄澈的平静。
他迎着曹操审视的目光,轻轻笑了笑,那笑容里带着洞察一切的疲惫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。
“曹公,我主既已束手,河北之地,半壁江山,实则已入曹公囊中。”
“赶尽杀绝,徒增杀戮之名,于曹公伟业,又有何益?”
“若曹公能念及旧谊,留我主一条性命,将其囚于孤城一隅,使其安度残年……”
“则我等袁氏旧臣,愿效犬马之劳,为曹公驱使,平定四海,匡扶汉室!”
说罢,郭嘉深深一揖。
曹操眉头紧锁,脸上阴晴变幻,盯着郭嘉,沉默良久,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:“留他性命……我心难安!”
郭嘉抬起头,目光坦然无惧,直视曹操眼中翻腾的杀意与猜忌。
“囚于孤城,断绝内外,纵有爪牙,亦难再兴风浪。”
“曹公手握天下权柄,何惧一垂垂老朽?”
“况且,曹公与我主,少年相识,素有情义,岂能尽忘?今日若执意取其性命……夜深人静之时,故人旧影入梦来,曹公……当真能高枕无忧么?”
此言一出,水玲珑、盖英雄等人立刻心领神会,齐声进言。
“主公!袁绍已如笼中困兽,再无爪牙,留其一命,可显主公仁德!”
“是啊主公!奉孝先生所言极是!杀之无益,徒惹非议!”
众人的目光如同无形的压力。
曹操背对着阶下众人,仰头望向恢弘却压抑的宫阙檐角,宽大的袍袖中,拳头几度紧握又松开。
最终,他长长地、沉重地吁出一口浊气,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,缓缓转过身,脸上已是一片深沉如海的平静。
“罢了……”
“念在尔等赤诚,更念及……旧日情分。袁本初……可免一